承乾起身从御案之后走出,来到窗前地席上坐下,招手示意刘泊近前。
刘泊走过去跪坐在茶几对面。
内侍重新起了一壶茶水放在茶几上,又取来几样点心、干果,这才躬身退去。
李承乾喝口茶水,捶了捶那条伤腿,示意刘泊饮茶,笑问道:“中书令还有事?”
刘泊捧着茶杯,迟疑一下,叹气道:“陛下英明神武、明察秋毫,按说微臣无需担忧他人攻讦诽谤,只是自越国公西征以来,微臣夙兴夜寐、殚精竭虑,苦苦支撑着西域方面无极计数的粮秣辎重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?可现在只因一句补给困难、负担太重之言语,便被人冠以“无胸襟气量、不能总摄百揆'之罪名,实在是愤懑至极、伤心透顶。”
顿了一顿,在李承乾探寻的目光之下,苦笑着道:“微臣非是在陛下面前诉苦,只是自感能力有限、精力不足,恐无法胜任中书令之职务,更不能好生辅佐陛下成就皇图霸业……故而,甘愿请辞。”李承乾一愣,心中不快,淡然道:“中书令劳苦功高,何须在意区区几句攻讦?朕知你功在社稷,便不必在意旁人些许言语,反而越是受人攻讦就越要做出一番成绩给那些人看。古往今来身居高位者,哪一个不是诽谤伴身、毁誉参半?此等推卸责任之言,以后不要再说。”
立场不同、利益不同、风格不同……都会引来攻讦对立,中书令的位置只有一个,旁人心存觊觎在所难免。面对攻讦所要做的是坚定志向、周全己身,稳若磐石、无懈可击。
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哄着你吧?
更何况当初你一天到晚攻讦房俊的时候是何等热切,现在旁人攻讦你两句便受不了?
怎地,严于律人、宽以待己吗?
刘泊神情黯然,也有些无奈,他并非在陛下面前“告刁状”,更非装可怜、博同情,而是真真正正想要辞官,即便不能致仕归乡,也要交卸中书令之职务、让出宰辅之位,去一个闲散衙门悠闲度日。实在是压力太大……
随着房俊在西域高歌猛进、连战连捷,军方之气势勃发,可谓气焰熏天、不可遏止,他这个文官领袖处境极其艰难。
身为领袖,自当顾全文官之利益,和军方如日方中,气势正盛,他总不能彻底断了安西军的粮秣辎重,以此来挟制军方吧?
可任由军方势大,又会导致文官不满……
堂堂中书令,如今之处境却犹如风箱里的老鼠,两头受气。
真的想彻底退下去,将这个烂摊子交给马周。
但陛下既然不满,这话他自然不敢再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