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直起身,断臂处的剧痛似乎已不存在。他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弟弟脸上未干的泪痕,又看了一眼那片被墨汁玷污的祖宗之地。
然后,他转身。
沾满污墨的右手紧握着那支破笔,吊着断臂的染血白袖在凄冷的夜风中猎猎作响。他挺直了脊梁,如同一杆饱经风霜却宁折不弯的标枪,一步一步,踏着冰冷的月色,朝着镇中心那座象征着庆国文道权威、此刻却散发着无尽恶臭的文院大门,决绝地走去!
每一步落下,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、混合着血泥与墨污的脚印。如同踏在通往炼狱的阶梯上,又像是敲响战鼓的鼓槌。沉寂的青林镇,只剩下这沉重而坚定的脚步声,在回荡。
庆国青林镇文院,虽地处边陲,却依旧竭力维持着文道圣地的体面。朱漆大门紧闭,门前两尊石狻猊在月光下张牙舞爪,门楣上悬挂的“文运昌隆”金匾熠熠生辉,透着不容亵渎的威严。门内隐隐传来丝竹管弦与文士们附庸风雅的吟哦之声,与门外死寂的街道形成讽刺的对比。
周显正与几位本镇依附文院的乡绅在花厅小酌,得意洋洋地描述着如何“雷霆手段”惩治了那窃诗矿奴之家,污墨泼祠的“壮举”引来一片谄媚的恭维。他捻着短须,享受着权力带来的快意,盘算着明日如何炮制方运,好向上面邀功。
就在这时——
咚!咚!咚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