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啊,父亲的身体,穆纳到现在还记得。
他身上疤痕累累,从胸部往下,到腰部,再到髋部、臂部,触及之处,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和疤痕,就像岁月的鞭子在他身上刻画出的记号。
现实在他父亲的身体上书写出了一部穷人的生活史,笔锋如刀,入肉三分。
穆纳不怕成为父亲那样的人,只要离开这里就行。
他知道有那两只禽兽在,村里的人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。
蜜獾和乌鸦没把他们当人,是奴仆,是奴隶,予取予夺。
渔夫交不出份子钱,他们就搞大渔夫女儿的肚子。
穆纳的堂姐攒不齐嫁妆,想去借高利贷,结果反倒被乌鸦强留下来,然后怀了孩子。
孩子虽然打掉了,但他堂姐很难再找到好人家了。
一个死了老婆的光棍愿意松口,前提是要准备一大笔嫁妆。
难!卡纳村的日子,迟早会逼得穆纳发疯。
他恨两只禽兽,所有的苦难,都是他们一手缔造。
嘟嘟,有喇叭声。
是镇上来的巴士吗?
其实穆纳也不是非要离开村子,只要活的像个人就行。
怎么才叫活得像个人呢?对穆纳来说,也许就是像巴士售票员维查那样吧。
巴士会在茶铺门口停半个小时,乘客下车后,售票员维查也会下车喝杯茶。
他是这里所有在茶铺干活的人仰望的对象,他穿着公司发的卡其布制服,口袋上用根红绳子拴着一个银色的哨子,神气极了。
他身上的一切都在告诉人们,他已经混出个名堂了。
维查的家也在村子里,就像个猪圈,是真正的底层。
但他现在还是成功了,不知怎么的,他和一个当官的拉上了关系。
据说他把自己的身体交换了出去,然后做什么事都顺。
售票员是一份好工作,手里拿着漂亮的银色哨子,车开动的时候,他就会吹响哨子。
这时候,村子里的孩子们都会发疯般地追着汽车跑,一边跑一边拍着车身,喊着要他把自己也带走。
穆纳渴望能成为维查那样的人,身上穿着制服,有固定工资,脖子上挂着闪亮的哨子,一吹呜呜响。
然后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像在说,“看,多么重要的一个大人物呀!”
这就是穆纳的梦想,像人一样活着。
嘟嘟!又是几声喇叭。
咦?不是镇上的巴士,有好几辆车。
穆纳转头,然后慢慢张大嘴巴。
跑累的茶铺老板扶着膝盖